【琅琊榜续文】北境烽火（七十一）恶化
关震突然到来让将军府众人的心一下子提得老高，他们都知道这信对于梅长苏来说甚至可以说是性命攸关。若是平安信那自然是好，可万一要是不好的消息，那后果真是难以预料。
关震看样子也急切得很。他一大早赶来，想必是赶了整整一夜的路，看上去虽略有疲态，脚步却比平时还要快得多，下了马就直奔将军府梅长苏的卧室，径直冲到榻前，略施了礼，就赶紧递上一封信给梅长苏。
“这是太子殿下的亲笔信。”关震边说，边关切的看了看梅长苏气色，心里越发急切，“殿下怕先生忧心牵挂伤了病体，特命我星夜兼程送过来，您快打开看看。”
信封上“梅将军亲启”字样一看就是景琰的字迹，梅长苏一时激动不已，待他虚软无力的打开拆开信，只见上面写着：“小殊，我黄昏时分到晋阳，曹老将军听闻我到此，诸事安排甚妥，一切平安。只提及父皇病重我须速归之事，老将军竟全然不知，晋阳驻守也并未有丝毫变动。由此想来事情似有蹊跷之处，因以言侯行事之稳重周全，想来并不会声张此事，却一定会沿途布置加紧警戒护卫。故而我已从晋阳关震部抽调精兵三千，沿途尾随护卫。这一队兵马中的骨干大都出自靖王府，忠心事主不成问题，所以我的沿途安危绝无妨碍。我知你素来细心，若是觉察出蛛丝马迹，想必又要心急如焚茶饭不思，所以特书此信，请你千万放心。我说过，有你时时刻刻在旁看着我，所以我不敢让自己有危险。君子一言，一诺千金。相信我。景琰。”
旁边众人刚刚一听信是太子殿下亲自所写，一时长出一口气。再看此时梅长苏脸上的表情，欣喜之余还有无限的安慰和满足。
“景琰真的是成熟了，终于可以安心放手了。”梅长苏如是想。
他也顾不得自己有没有力气，伸手就要纸笔写回信。护卫们知道他昨日苦熬一夜，现在已经虚弱得根本下不来床，甚至连自己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刚刚看信还是卫峥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才勉强坐起来的，于是搬来了小桌到榻上放在他身前。
无奈此时的梅长苏莫说提笔写字了，他连笔都拿不起来。他用颤抖的手固执的试了一遍又一遍，毛笔依旧稳稳的躺在小桌上。卫峥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带着哭腔求道：“求求你别写了，让我来代笔，可好？”
梅长苏仍是固执的摇头。
待到又挣扎了五六次，蔺晨终于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按住梅长苏的手，拦道：“让我来写吧，你要写的这几个字，我还是有把握的，定然不让他看出来是旁人代笔，可好？”
这一次梅长苏终于没再拒绝，任由蔺晨抱走了小桌子和笔墨纸砚之物回外间的书案前，凝神写了几笔，待字迹稍干，又拿了进来捧到梅长苏到面前。信上只有七个字：知道了，我相信你。
看过回信的梅长苏终于舒心的点点头，然后整个人就沉沉靠回了卫峥身上，接着就是一阵阵抵挡不住的疲乏不断袭来，只是硬挺着不敢让旁人看出来。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殿下如今行事稳重周全，不会出事的。”得知危机解除之后的蒙挚显然心情大好，“何况他走之前还特意叮嘱我说，无论中途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让你千万不要过于担心，你看殿下没骗咱们吧？”
“是，是我太没大将风度，一点点小事心里就装不下了......”梅长苏费力挤出一丝笑容玩笑了一句，接着便任由卫峥把自己放倒。
“赶快跟吉婶说说，让她把饭菜热一热。”蒙挚一转头吩咐护卫道，“他昨天几乎都没吃什么吧？这样下去怎么能行，无论如何得让他吃些东西再睡。”
就这样看着梅长苏吃了东西服了药，又晕沉沉睡下，蒙挚这才安心出去处理他的公务。谁知刚回去不久，公文还没看几份，常远就满面泪痕过来找他，说梅将军可能不行了。
蒙挚冲进来的时候梅长苏已经面无人色的倒在床边，床边地上一大片血迹显然是他不久之前刚刚呕出来的。蒙挚一见这场景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在门口呆呆站了片刻，就见梅长苏一倾身哇的又是一大口血喷到地上。
这个症状是蔺晨此前无论如何没有预料到的。苦熬三月的梅长苏，身体本就禁不起折腾，昨日又闹了那惊魂一夜，以致他身体几乎所有脏腑都脆弱到了极点。所以蔺晨紧锁眉头把他的脉搏探了一遍又一遍，却仍无法确定出血之处在哪里，到底有几处。
之后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梅长苏又接连三次大量的呕血。蔺晨接连尝试了五次止血，结果都已失败而告终。这时所有尚在衮州的高阶将领，赤焰旧部还有江左下属几乎都已经知道了这吓人的消息，霍青更是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往梅长苏住处这边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梅长苏呕出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床单和地面，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险情吓傻了。即使丝毫不通医术的人也知道，如此这般呕血，若是不能很快止住，即使常人怕也拖不过几个时辰了，又何况梅长苏。
就连梅长苏自己，此时也自感大限将至。重要的事，国家的事，都已经交代过了。只是还有好些心里话没来得及讲，对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的，对蒙大哥的，还有对蔺晨的。
蔺晨此时已经从刚刚的慌乱之中镇定了下来，他开始第六次尝试给梅长苏止血。
持续的呕血已经让梅长苏虚弱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大家看他嘴唇似在微微阖动，却根本听不到声音。
“蔺晨，你已经护着我闯过了数不清的关口。这一关若是我闯不过去了，不要自责，好吗？”
看着蔺晨紧促的眉头，梅长苏就知道蔺晨早就在心里自责了几百次，自己为什么没有事先预料到这个险情。
只有蔺晨看懂了他要说什么。
他极力克制着紧张恐惧和悲痛，一边凝神为梅长苏止血，一边安慰他道：“长苏你听着，阎王爷还没到收你的时候，我不许你说这种话。”
“知道了。”梅长苏含泪点点头，眼神里却闪出一丝充满希望的光。
蔺晨依旧在梅长苏身上小心翼翼尝试，又过了片刻，伴随着一声痛苦的低吟，梅长苏猛得又喷出一大口鲜血。早已满头大汗的蔺晨到此时拧紧的眉头方轻轻舒展了一下：终于找到了出血处，长苏算是有救了。
“快打盆凉水来。”
蔺晨指挥众人来往帮忙，自己几番点按推拿施针用药过后，梅长苏的出血终于止住，人也不似刚才那般痛苦。不过毕竟出了太多的血，没过多久，他便不知不觉昏了过去。
蔺晨一直忙到接近凌晨，梅长苏终于脱离了险境，这一关总算是熬过去了。只不过，未来终究已是看得见终点的未来，而且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距离那终点已经没有几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