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你也是我的光

本文设定:同前一个短篇,叶白衣没有捞跳崖的阿絮,南疆圣药被温客行吃了,阿絮的钉子还是大巫拔的。这个小短篇是等待拔钉的四季山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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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话用在温客行身上好像不太合适,然而周子舒有时真是有点儿想不通,他家老温哪儿来那么大的耐性,天天伺候他这成日里只会动嘴的大爷,还伺候得甘之如饴乐呵呵的。


这是鬼谷大战,阿湘血婚的三个月后,周子舒带着温客行和张成岭回到了草草重建后的四季山庄,同来蹭吃蹭喝蹭住的还有那老吃货叶白衣。


南疆圣药被周子舒喂给坠崖重伤的温客行吃了,他自己取钉疗伤就只能再等新药备齐。


两个人都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为过去的事悔恨并没有多大意义,可还是忍不住拌过几次嘴:


“你说你以前那么稳重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刻沉不住气?不就是给你当回肉垫吗?又不是第一次了。哪儿就把我摔死了?”温客行抱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药就一颗,给了我你怎么办?大巫说那药再弄一份出来恐怕得等小半年,你若撑不到那时候怎么办?”


“关心则乱懂不懂?”周子舒毫无愧疚地表示黑锅不背,“再说还不是因为你?提前跟我交个底我会那么丢人的往下跳吗?再说你那天摔的那熊样儿,万一不小心真见阎王了呢?那我不得后悔一辈子吗?”


“所以现在换成我也许得后悔一辈子了是吗?”


“这是对你的惩罚!”


张成岭看着他这俩成日里掐架没停过的师父,感觉已经习惯了。要文斗不要武斗,吵车轱辘架总比出去打一架好嘛。反正师叔现在把师父当佛爷一样供着,除了偶尔抱怨两句,绝不敢再有更暴力的挑衅了。


不过他这么小心翼翼也并非小题大做。


周子舒身上那七窍三秋钉的毒,自从他被穿过一次琵琶骨之后,蔓延得似乎更快了。他现在嗅觉味觉已经完全没了,视觉也几乎快没了,只勉强能辨认出天亮还是天黑,只有听觉尚还完好。若是听觉也没了之后,再发展下去,便是不能说话,不能动。温客行就特别担心,若是阿絮撑不到大巫回来就不能吃不能喝了怎么办?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吗?


温客行嘴上抱怨周子舒没谱,却没耽误手上的温柔。这天正是上午,春光明媚,天气不冷也不热,最适合晒太阳,他就兴冲冲地把周子舒从房里拉出来,把那人按到院子里的躺椅上,然后自觉主动的递上酒葫芦。


不过酒葫芦里装的大多时候不是酒,有时是后山灌的泉水,有时是泡的新鲜春茶。反正那人现在喝的就是个感觉,尝不出味道了,里面放啥不重要。


周子舒有时候也会嫌温客行婆婆妈妈,跟伺候坐月子的小媳妇似的,老抱怨:“你老扶着我干嘛?还没残废呢?”


刚开始温客行还会和他理论两句,后来就直接把那人的废话当空气无视了——也不知道前些天出房门时,一脚被门槛绊飞出去直接摔倒了脸,还差点儿破相的是谁?


几乎丧失了视觉的周子舒,其实只能隐隐约约辨认出温客行模模糊糊的轮廓,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只听声音就能感觉到那人上蹿下跳的活力。此时天窗和毒蝎的人被雪崩尽数掩埋的消息才传来不久,他俩后来收那十八个便宜徒弟还在来的路上,小成岭又被他师父逼着天天练功夫,家里劈柴生火洗衣做饭几乎都是温客行一个人的活儿。更要命的是叶白衣那大如牛的饭量,明明家里只有四个人,温客行却每顿都得做出十个人的份量来,想想也是有点儿可怜。


谁也没想到两伙水平最高的情报高手没一个人知道雪山里不能大吼大叫的常识,发觉钥匙是假的之后一通咆哮就让雪崩把自己人给一锅端了。刚开始周子舒担心后面还会有人上门找麻烦,怕连累旧部后辈没敢叫他们来。如今兴风作浪的人都去见阎王了,终于可以叫那十八个徒弟来指点指点,顺便替温客行分担点儿苦力的活儿。


只要是天气晴好的时候,周子舒就每天被放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舒舒服服的感受着家里鸡飞狗跳的烟火气,顺便靠听音考验张成岭的功夫;温客行在厨房里忙活得天翻地覆,却也没耽误他和老怪物的唇枪舌剑。要不是周子舒身上那仿如定时炸弹一样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的钉伤,这日子简直可以堪称岁月静好了。


白天他俩各忙各的,待到吃过晚饭,天色渐渐暗下来,温客行便会在周子舒的躺椅旁坐下来,安静的享受每天难得的闲暇时光,偶尔也会唠唠家常和从前的事。只不过一直会避开生与死的话题。


温客行在其他方面成熟稳重异于常人,唯独在亲情方面,生长像是停止在了九岁那年。他对于周子舒的依恋,有时甚至像年幼的孩子对待父母那般赤诚和浓烈。他似乎永远没法长大到能接受亲人和爱人的离去,也没法想象往后余生如果没有周子舒的日子。


直到七爷大巫如约赶来,一切准备都已做好,第二天就是开始疗伤取钉、重塑经脉的日子。


“你后悔过吗?”温客行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我是说投靠朝廷,效力晋王。”


“有什么可后悔的?”周子舒坦然道,“年轻人一腔热血想要舍身报国的时候,很多时候并不能知晓,在历史的长河里回顾的时候,他是在以身嗣虎还是助纣为虐。能做的,不过但求本心,无愧此生而已。”


“所以,你其实并没后悔过吗?”


“人没有权利后悔,后悔也没有用。”周子舒像是在回忆遥远的过去,神色柔和而平静,“当年荀文若、郭奉孝在投靠曹操之前,也曾为袁本初声名所慕,我又能比先贤高明多少呢?投靠晋王,凭的也是一腔少年孤勇,选对了固然是幸运,选错了便可以身示后来人,此路不通,须得另选他途而已。见义勇为真君子,何必成败论英雄呢?”


“那这个呢?”温客行一只手轻轻抚过周子舒的前胸,又问,“当初即使不打这几颗钉子,你也有办法逃离晋王的掌控,也从不曾后悔过吗?”


“这七颗钉子,不只是为了赎罪而负,不想再苟延残喘的活下去,也不只是怕百年之后没脸见从前跟着我的兄弟,”周子舒回握过温客行的手,缓缓道,“一个人,会为什么而求生?又为什么而求死呢?从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在为这暗世开一扇窗,活着有用,所以不论多凶险的绝境,都从未有过死志。后来……后来是觉得,也许自己消失会更好一点,腾出地方和机会,给后来人。他们,大概会比我做得更好。”


“那现在呢?”


“现在?自从收了成岭为徒,又有了那十八个徒弟,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了变成泥土化身肥料的用处了,活着也挺好,再说,”周子舒看这人满眼期待的模样,笑道,“我不是有了你吗?你放心,有你在这儿,我不敢死。”


三月之后,当周子舒终于醒过来,两人再次四目而对的时候,他看见温客行一下就红了眼眶,像个走丢了的孩子终于找到妈妈似的,不由笑了,心想:还好自己是回来了,不然这人下半辈子怕是都不会开心了吧。


“往后余生,大概要被这俩便宜‘儿子’和那十八个便宜徒弟折腾的不堪其扰吧?”周子舒自嘲道,“是甜蜜的负担,也是这世间挽留他的羁绊。”


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温客行见状吓了一跳,忙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他,让他身体靠在自己身上:“你别乱动啊!”


周子舒却吃力的转过头,温柔的亲吻了那人的额头。


“老温,你也是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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